[瓶邪同人]《宇宙洪荒》(一)

《宇宙洪荒》


他站在这里的时候,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此处是何处,自己是何人,该去往何处,又该做何事。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
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识海里刻下了清晰可见的脉络,哪些该知道,哪些不必知道,由不得他选,他也不用去选。
他伸出手看了看,又来回走了几步,他知道自己是个“人”——盘着头发,穿着衣服,手里有刀,腰间挂着水囊——这是人的躯体与打扮——动物是不穿衣服的——他的识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些意识,似乎不用思考也不没有任何迟疑。
天空挂着好大一个月亮,他披着一身月光,仿佛有蛛丝在眼前牵引着一般,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山很大,他走了好久也没走出去。要是别的人,此时恐怕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但是他却很平静,依然不知疲倦地朝前走着。
当他终于看到山立到了自己背后,一条河横亘在自己面前时,他知道,这段山路结束了。
他向身后看了看,只见有一物躲在树后,看不清样子,皮毛反射着树叶间落下的碎光,像是一块白玉放在飘忽的云下那样,银色金色的光斑在他身上流动着,跳跃着,交错着。
他知道这个东西一路跟着自己,但是却没显露过身形,顶多跟得近了,就能听见他有点急促的嗬嗬的喘气声。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跟着自己,他没说话,撩起眼皮又看了一眼,那东西窸窸窣窣地在树后不知道做什么。他想,山里精怪多,见人好奇也是难免,自己走了,还会有其他人再来山里,这东西很快就会忘了自己。
于是他转身,抬脚就要渡河。
这时候,他听见一声尖锐但细微的叫声,一声之后,又紧接着叫了好几声,于是他收回脚,又转过了头。
那东西从树后面缓缓地爬出来,一身好皮子油光水滑,眼珠子像河里的石头,湿漉漉的,带着点光。那东西一步一步爬到河边,嗅了嗅河边人的鞋子。
他不由地蹲下身去,摸了摸那身雪白的皮毛,肉乎乎的身子温热舒服,他东西攀着他的膝盖把眼睛凑近了他。
他觉得那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盯得时间长了,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问,你是什么?
那物也不会说话,只是攀着要往他怀里凑。
四周暗了下来——他在河边耽误的时间太久了,现在怕是渡不了河了。
那就等明天再渡好了,横竖多待一个夜晚也不差什么,他觉得那蛛丝并没有那么紧绷,那等着他去做的事情,怕也是没什么要紧的。
月亮升起来了,云飘过来了,他不觉得冷,只觉得月色下的河很美。
他看着怀里那团毛绒绒的东西,又问了一次,你是什么?
毛团看看月亮又看看他,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湿漉漉的,像是他的眼珠子在皮肤上混溜溜地滚了一圈。
他看看月亮,又摸摸毛团,说,管你是什么,你叫阿月。
那东西呼哧呼哧地,又细细地叫了一声,似是极欢喜,有似是无知觉。
他看了看这记忆开端的大山,夜里的山像是幽深地看不见底的浮在空中的谷。他摸了摸毛团说,阿月,你就待在这里罢。


天亮了,他渡过了河。
夜里还在他怀里的阿月,在第一滴露水从草叶上长出来的时候,从他怀里消失了,像一蓬轻飘飘的雾,又像是一缕抓不住的月光,他甚至来不及再摸一次阿月光滑的皮毛,阿月就不见了。
他渡过河的时候想,我应当告诉阿月,要等我的。
他在河对岸极目远望——他的眼神是极好的,树叶上滚动的光斑在他眼里也清晰可见,但是那里并没有阿月了。
蛛丝在他眼前牵连出清晰的线,他转身离开了河边。


他似乎做了许多事情,但这许多事情似乎又并不值得他记住。
他看到无数的人在平原上聚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看到有火从很高的楼上烧起来;他看到巨大的石碑树立起来,看到人们住进了屋子里。
他们欢笑着,围着火堆跳舞,但他并没有任何感觉。他既不觉得那火堆热,也不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于是在那个狂歌欢舞的夜晚,他往水囊里装满了水,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他不太记得自己走了多长的路,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该回去了。
他想,我该回到哪里去。
夜风飒飒,夜鸟低喃,夜色无边,月亮像个银盘子似的挂在黑色的天空里。
他看着月亮,心里无比清楚。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很平常地自言自语——他说,我得回到有阿月的山里去。
他喝了水囊里的水,既不觉得疲倦,心里也不急切。他沐浴着月光,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记忆的最深处,很安心。


他又走了很久,久得水囊里的水仿佛都要喝光了,却还是没走回那座山里。
他在一条河边坐了下来。他想,河都是通的,从河里走,或许就能走到山那边了。
还没等他下河,远远地,从河滩那头跑来一个人。
是个女子
那女子虽然跑得慌张,但身形却很优美,鹅黄色的帛缠在她臂间,逆着风飘出去很远。
他站起来,刀握在了手里。
那女子跑近了,看见他,倒并不显惊讶,只是对着他笑的时候神情并不舒展。
她说,求你救我,我许你百世荣华富贵。
他看了看女子,没说话,也没动。
女子似乎有点急了,又说,求你救我,我许你生生世世恩爱长久。
他眼神动了动,却依然没说话。
女子伸出一掌,托着一枚眼珠子大小的圆丸,说道,求你救我,愿献千年修为于你。
他还是没有动。
河滩那边似乎有人追来,女子显出慌张的神情,说,你既不救我,也莫要拦我,放我过去吧。
他的手动了动,女子还没看清,身体却已缓缓倒了下去,头颅上一对眼睛长得老大,似乎要迸射出光来。
那掉落的头颅滚动几圈,渐渐地变得没那么滚圆了,从那尖嘴里吐出满含怨毒的话来——
你阻我去路,断我头颅,毁我修为,我诅咒你,无来处亦无去处,无所爱亦无所惧。
他看着有人渐渐走近,提着水囊与刀,转身进了河里。
待他走到河心处,隐约还听到有人在岸边说,这孽畜作恶多端,被天道断了六阳之首,实乃苍生之福!
他自是不叫“天道”的,但他也并不欲与人争论,只是顺着河走下去。
他要从河里走到山里去。


他不知在河里走了多久,河水有时滚烫难耐,有时又冰冷刺骨,但他似乎无知无觉,只是顺着心里那一点声音从这条河走到那条河。
有一天,他略微觉得有点累了,河水在他脚下奔流,不时有鱼挨着他的腿滑过去,水囊里的水喝完了,他想上岸了。他想,他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从哪里来的。
他在河里茫然了这一瞬间,天空却似乎已经换过几个月亮,当他抬起来头来,看向岸边的时候,那里伏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饶是他觉得眼神好,这一刻也觉得有点怀疑起自己来,他并不觉得这河是山前的河,但这山似乎是转瞬之间就来到了河边。
还有河边的阿月。
他缓缓走上了岸,风很快吹干了他的衣服,他盘腿靠坐在山石上,阿月攀着他的腿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再一次抚摸到了阿月柔软蓬松的皮毛,他的脸贴在阿月的额头上,低声说,你是个什么呢,阿月。
阿月张着湿漉漉地眼睛,尖尖的嘴巴里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啊——”


他并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奇怪,似乎也没有太过激动,仿佛早就知道,阿月总有一天会说话。
他自己并不多言,阿月也仿佛只会“啊、啊”地叫两声,于是阿月的山里依然幽静。他像个最平凡的人类一样,白天走来走去,夜里就睡觉,第二天还是这样。
有一天夜里,月亮大的出奇,又近的出奇,就仿佛堪堪悬在山顶上。他起了好奇心,抱着阿月就往山顶走。
越走,月光越是清亮,等到了山顶的时候,月光就仿佛在山顶变幻了一个清凉的白昼一般,连草叶的轻摆、雾气的浮动、阿月呼出的喘息都那么清晰可见。
他觉得心里充满了安适,低喃了一句,月亮真美啊。
怀里的毛团动了一下,尖尖的脸钻了出来,几声轻叫之后,齿间吐出一声“月——”。
他不但觉得安适,心里更是觉得很雀跃,比看见跳动的火、流动的水、喧嚣的人群与美丽的女子更加令他不能平静。
他说,对,阿月,你是阿月。
毛团窝在他怀里看着月亮,慢慢地说,啊——月——你——啊——月——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你是阿月,我不是。
阿月软软的爪子挠了挠他的胸口,说,你——你——
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周身的舒适感令他有感到困倦。他的意识有点模糊了,他轻声说,我是张起灵。
然后,他陷入了黑沉的睡眠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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