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来不及和这温柔的世界说再见》故事篇

【写在前面】

这原本是我去年7月写的关于《盗墓笔记》的人物分析文章,但是还未等到我完成它现实就天地变色。十月之后,“南派三叔”这个名字永久地失去了他的魅力,我诚实地按照他曾经说过的话——永远将自己置于公理之下——选择了站在杨洋这一边,和他做了彻底的决裂。但我依然深爱着吴邪,深爱着也爱着他、被他所爱的张起灵,作者与作品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而作者与角色的道德品格更是高下立判,我可以抛弃作者,但我不能与瓶邪说再见。在某种意义上,这对CP是中国版的HE结局的仰木高耶与直江信纲,角色之间的追逐与对立,不断自我完善与永不妥协的精神是比作者本人更为优秀的榜样。
在尘埃落定之前,并不能做更多的评判,我依然期待某一天我们能与曾经的世界达成某种和解。
文章不会写完了,但是我想放出吴邪与张起灵单独的分析,用来祭奠曾经简单的判断。

【正文】

我是一个喜欢炒冷饭的观众,基本上大热的小说、电影、动画、漫画和游戏,我都不会特别去关注,去参与。我几乎是本能地排斥一切狂热的活动,因为那会让我看不清事件的本身与本质,只是一股脑地将热情投注于自己感兴趣的那个点,而这股热情就好像一架偏色太多的眼镜,会遮盖掉事件的全貌,最终呈现在我心中时已偏离正轨太多,充满了我私人的补充与扭曲。而对于一部作品的分析,这是最不恰当的态度,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于是只有当周围已经开始沉寂下来,甚至于作品本身已经被喜新厌旧的观众忘记,我才能不受干扰地获取他的原貌,在理性的基础上对他下一个中肯的评价。盖棺定论,这一向是我写东西的前提。
写下这些话,或许是对自己的一个提醒,告诫自己不要过于沉溺于个人的情感之中而做出有失公允的评价——虽然我通常不会在坏的方面过多地着墨。
这次我要写的作品是《盗墓笔记》,没错,就是那个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大红大紫之后却迎来了令人惊愕结局的《盗墓笔记》——这个惊愕不单单指故事的结尾,也包括作者本人。

以实体书单行本的出版时间来说,《盗墓笔记》总共有八部九卷,第八部因为是大结局,内容繁多,拆分为上下两册出版,出版时间大致是从2007年到2012年12月这5年之间。而销量这种敏感的话题在网上也出现了几个版本,书迷们传说为2000万册,出版社透露的数字是前7部大约为1200万册,第八部上市后首周突破100万册,综合销量个人估计大约会在1500万册左右,也有人称总共八部书的销量只有500万左右——我自己也算是半个业界人士,对于这几个数字并没有很大的想法。图书销售市场大多采用代销方式,通常印场出来的数字是大于销售数字的,或许有些书非常热门后续需要追印,但是《盗墓笔记》的出版社并没有放出这种利好信息来刺激市场,所以按照我的判断,应该是没有加印。而本书的作者“南派三叔”也凭借作品的热销,在2011年的中国作家富豪榜位居第二,甚至在宣布封笔之后的2013年,也在排行榜上排到了第15位——这在内地出版市场普遍萎靡不振的当下,是一件用奇迹来形容都不为过的事情,毕竟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许多有名作家的新书,初动也只有十几万甚至区区几万,即便是同为通俗文学,也鲜少有书能够卖到百万以上,电子书籍对于实体书市场的冲击就是如此巨大。
另外我要说一下,上面这些数字虽然都是官方发布的,或许会有水分,但是如果算上“盗版”的贡献,总的销售量或许与出版社的数字差不了多少,当然这部分的营业额是不会算到三叔的版税和出版社的利润之中的。盗版作为国内屡禁不止的一个行业,其发展就是将自己推向没落的过程,这是一个悖论,不过这些是题外话,不用在这里讲。
上面罗列这些数字,是为了让大家感受下这套书所取得的成功,因为我们社里只做杂志,并没有书籍出版的权限,所以无法获得更多的书籍销售数据来进行更直观的对比,这一点是小小的遗憾(我是不太想到网上去翻资料啦,毕竟只是个人写的一些随笔,太认真了压力好大)。

回到这部书本身,因为书的构架还是比较庞大的,所以我想通过几个部分来分步介绍这部书的内容、角色、创作方面的优劣以及作者本人与书之间的互动等,这样也免去了我思绪万千无处下笔的问题。

好了,那么下面就开始第一部分:故事的内容。

《盗墓笔记》,顾名思义,是讲盗墓的故事。“笔记小说”这种体裁由来已久,远的如干宝的《搜神记》,近的如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这种小说经常以志人志怪为内容,内容真假掺杂,颇能表现出作者的价值倾向。古代的笔记体小说,内容通常简短凝练,少则十几个字,多则上万字,以叙述故事为主,但通过这些简单的故事也能塑造出一些颇具艺术气息的人物形象,比如已经入选了语文教材的《宋定伯卖鬼》、《聊斋志异》中一些可亲可敬有情有义的的花妖狐媚等等。
《盗墓笔记》也不例外,他在讲述一个个或惊险或温情或残酷的故事之时,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塑造了一批具有独特个性的人物出来,虽然作者在后记中说,他是一个喜欢听故事,也喜欢并且擅长讲故事的人,但是文学创作的规律就是“小说是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中心“,任何故事都是由不同的角色支撑着前进,失去了角色魅力的故事是乏味单调无法长久的,就算作者本身只是在认真地讲故事,但当我们听完故事,脑海里浮现的是“谁做了什么”这样一个简单的概念,而非“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如用一句话来概括《盗墓笔记》这个故事,我们可以说“吴邪和小伙伴在盗墓的过程中发现了惊世秘密并试图揭开谜团”,如果失去了主语“吴邪和他的小伙伴”,这个故事就让人相当摸不着头脑。
小说是静态的影视剧,我们在读小说的时候,脑海浮现的是接连不断的画面,那画面一定是一群人在做什么,而不单单只是个场景,如果只有场景而没有人物,那大概是一篇不错的风景描述文——即便是风景文,读者也是不自觉代入了作者的视角在体察这片风景。或许可以这么说,人物是故事的摄像机,读者通过人物的双眼才能融入故事之中,我们随着角色潜入古墓,翻越雪山,穿过雨林,正因为角色活着,这一切才可以办到,如果角色死了,除非另换视角描写,否则这部书的结尾大概就是角色眼中最后的那片风景了。
回到本作,《盗墓笔记》一开始是以主角“吴邪”无意中参加了一次盗墓活动为契机,引出了书中最主要的三个人物,既“我”吴邪,盗墓高手王胖子和同为高手但行踪诡异的“小哥”闷油瓶,然后三人在盗墓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接一个巨大的谜团,最后牵扯过深做出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也使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前三部分别是《七星鲁王》、《怒海潜沙》和《秦岭神树》,这三个故事虽然与后面的五个故事有所关联,但是大体上可以算是独立的创作,尤其是《秦岭神树》这部,里面的主要人物只有吴邪,另外一个主要角色“老痒”在这个故事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和书中其他人物发生关联(作者在后记中解释说这部是为了凑字数……)。这三个故事基本上还是围绕着盗墓活动来描写。后面的故事《云顶天宫》、《蛇沼鬼城》、《谜海归巢》、《阴山古楼》、《邛笼石影》和大结局则是围绕着一个持续了几十年的神秘计划来进行的解密活动,主角们进入古墓已经不是为了盗取陪葬品,而是试图揭开围绕在自己身上的谜团,线索已经转移到了读者不可掌控的地方。

虽然大家应该可以从百度找到《盗墓笔记》的简介,但是既然是我写,那么还是简略地提一下这些故事吧。
(因为我很不擅长记这种复杂的故事,所以中间或许会有纰漏和错误,如果发现能不吝指出)。

第一部《七星鲁王》算是总括性质的一卷,介绍了主角吴邪的身份设定——古董店小老板,也牵出了整个故事比较重要的一条线索,就是“鲁黄帛书”。可以说,正是因为“鲁黄帛书”上秘密的被破解,才有了全书数次的盗墓与探险,几代人的恩怨纠葛,无数人的牺牲与消失。这个故事的情节是很简单的,就是大家去盗墓,然后引出了王胖子和闷油瓶这两个角色,大体上描绘了主角三人组的性格,吴邪是没有经验的单纯少年,王胖子是经验丰富又饶舌的盗墓贼,闷油瓶则扑朔迷离不可探究。这卷里对上一代的描述只有吴家三叔和他的父辈,寥寥几笔,基本谈不上有个性,只能算是背景。

第二部《怒海潜沙》开始,由一次普通的“倒水斗”发展为“西沙考察队”这个线索的浮上水面,而后的全部故事,几乎都以这支考察队的人员作为不同的线索来进行延伸,例如谢连环与吴三省之间长达几十年的真假替换,霍玲的变异与大结局卷霍仙姑的参与,陈文锦的失踪与多年后发出的信息,张起灵的失忆与最终谜团指向的张家古楼,齐羽与吴邪的身份之谜,以及汪藏海陵墓与他修建的其他几座大墓之间的关联。可以看出来,作者在这一卷设置了很多伏笔,这是将故事由单篇独立小说转化为长篇巨制的一个征兆,就这卷看起来,谜团似乎仅仅局限于西沙考察队员的失踪,或许作者当初只打算解开这个谜团就好。
第三卷《秦岭神树》是所谓的“凑数之作”,这部的设置作者后记中说是为了让主角的能力得到一个提升,类似于游戏中把角色送到练级点打怪升级。这卷几乎和前后作都不发生联系,既没有主线索的谜团,也没有角色本身的谜团,吴邪身上虽然有秘密,但是这卷却没有触及,胖子是一个没有谜团的人,而谜团最大的闷油瓶没有参加这次行动。这卷书中提到的所谓神树的超能力,用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念动力与精神感应力”的结合体。我不知道作者对科幻作品有多少了解,至少在我贫乏的科幻阅读量中,这两种力量是不能合二为一的,因为在《三千世界鸦杀》中说过,“念动力”是利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物体的物理运动,比如用意识控制一块石头朝对方身上砸去,他造成的是物理性质上的损害;而“精神感应力”则有些类似于催眠,一个人可以使用这个能力夺取对方的大脑控制权,从而使对方完全听令于自己。如果这两种力量结合在一起,那么谋杀将天衣无缝。而在《盗墓笔记》中,秦岭神树甚至还加上了“具现化”这种能力,这三种力量结合在一起,是非常可怕的。举个例子,当我拥有这种力量,我可以在头脑中幻想出一个美女,然后将这个美女具现化实体化,然后我利用精神感应力控制住她去做事,即便她失败了,我也可以隔着很远,在脑海中利用这个美女的身体实施念动力的物理打击,这基本就是神级别的能力了,——创造,传输,毁灭——无人能够逃脱这种力量的控制。所以当故事的最后,老痒被自己创造出来的影子所杀死,然后影子又具象化了老痒的母亲,带着她去了国外,这或许是兜了一圈完成了老痒的心愿,但是一个影子做的事情,即便是本尊说了千百遍的心愿,如果不是本尊亲自去做的,那就无从判断是对是错,并且这件事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本尊不在了,影子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多余——如果老痒死在了山里,她的母亲或许是别种结局,那才是自然之神所安排的最为恰当的落幕。而依靠神树之力创造出来的异类,逃离了自然法则的存在,影子与母亲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作者在后记中说【这是被诟病最多的一个故事,编辑们认为最好,最有文学性,读者认为不知所谓的一个故事】——在我看来,作者在这卷里探究了一些心理学和形而上的问题,虽然就文学性来说不能算是高深而严谨,但是却展开了对超自然力的思考与反思,作者不单单再局限于讲一个故事,而是想通过故事来传达一些他的思想与立场,为整个《盗墓笔记》定一个基调——命运存在着巨大的荒谬性,一个人不成熟的决定会导致自身命运的失控,人应该对异质的力量抱有更多的敬畏,而非试图去凌驾其上——老痒的结局作者虽然没有写出来,但是照片上那年轻母亲唇边的诡异笑容,似乎在暗示着当神树神力失效时老痒所要面临的崩溃与轮回。

从第四卷《云顶天宫》起,或许是作品受欢迎的程度让作者和出版社始料未及,他开始有意识地将在第二卷中已经提出的谜团更加扑朔迷离化。从这一卷开始,各方势力逐渐崭露头角,长沙老九门的设定也初见端倪。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当时并没有想布太大的局,因为全书一共八卷,在第四卷就出现了所谓的青铜门后的“终极”,也就是所有势力都在寻找的超自然力,之后的《蛇沼鬼城》和《谜海归巢》仍然是以“西沙考察队”这一线索来进行展开,而第三方势力“它”开始被提及,吴三省与谢连环掉包的事实被揭开(虽然后文似乎又有新的说法),主角吴邪自身所隐藏的谜团也逐渐浮出水面,汪藏海的主线已经隐去,“长生不老”的主线开始成为压轴谜团,而终结了这一切的是“小哥”闷油瓶的失忆。所谓的第一季就是在这样迷雾环绕毫无头绪的状态下结束了,闷油瓶的失忆成为了一个故事的结尾和另外一个故事的开端。

第二季具体来说只有2个故事,《阴山古楼》和《邛笼石影》,大结局是解密卷,将所有的谜团汇总到一起寻找最终的答案。在第二季中,出现了解雨臣和霍秀秀等几个后期稍有形象的角色。以吴邪帮助小哥寻找记忆为缘起,以张家人的惊世秘密为主要内容,讲述了几方势力在广西巴乃进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中有的人是为了探寻张家古楼所隐藏的长寿秘诀,有人是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也有人是为了一了心愿,所有的势力都蠢蠢欲动着。
就我个人来说,在看前面几卷的时候,因为有很多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且想象力比较贫乏,加之故事节奏比较缓,所以并没有感到很惊心动魄,而到了大结局卷,故事的节奏突然变得非常快,所有的谜底都在若隐若现之间迎面扑来。但是最后的最后,作者选择了一个开放式的大结局,以第一人称将谜团沉在了时间另一端,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自己该在的地方,吴邪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但是,我们都知道,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无法恢复原状,被伤过的心里有了牵挂,这牵挂将成为新的隐秘,或许是一个终结,或许是另外一个开始。
对于这个似乎什么都没说清的结局,读者报以了极大的非议。就如作者在后记里写的,有人说是江郎才尽,有人报以虎头蛇尾的评价,有人诟病这是设定的问题。在我看来,大结局卷的确有些匆忙,行文非常急促,很多谜团仍未解开就灰飞烟灭,小哥与吴邪的感情处理也非常勉强,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结局呢?对于作者来说,5年写9卷书,速度基本是半年一本,这对于一个没有过出版经验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大的负担。而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注定了我们作为读者永远看不到主角视线外的事情,除非作者愿意用番外补完的方式将缺失的碎片全部亮出——不过这应该不太可能了。而本书的巨大成功恰恰源自作者对人物形象不怎么成功的塑造,正因为原角色是扁平的,所以普通的读者才能借助网络进行不断的填充与细节化,二次设定的乐趣,开放式的自我补全,这些造就了网友的集体参与,这种参与的热情直接造就了小说本人的大热,而这种大热反过来也促使作者意识到读者群的口味——据说《盗墓笔记》的大热是从腐女的拉郎配开始——无论这这说法是不是真的,不可否认,这股势力是不容忽视的,他们有狂热的感情与行动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经济能力,对于出版社和作者来说这是最容易招安的读者群。所以从第二季开始,明显可以看出作者在向网友妥协,不断地拉近吴邪与闷油瓶之间的感情——可是作为一个擅长讲故事的男生,我们从前几卷里可以看出,他并不擅长描绘细微的感情互动,即便是胖子和云彩这样的配对他都写的非常粗浅,更不要说对于普通男性来说无法理解的更加纤细的同性爱——所以在最后,他放弃了——作者放弃了去描述他俩之间的感情,在一个暧昧的约定之中,全书戛然而止。
对于我这种腐龄很长的腐女来说,这部书的CP是很不美味的,是非常刻意的,他甚至没有普通小说中男性朋友那种友情式的互动,或许这与作者最初的设定有关——他只想讲故事,不想谈感情,故事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觉得他已经很尽力了,他没有动摇自己的世界观,也在最大程度上拉住了自己的读者群,两者需要一个平衡点,所以这个犹如凝固了的未写完的诗一般的结局,是双方角力下最大的妥协。
或许,这个结局是顺水推舟式的自暴自弃,或许这个结局并未偏离他最初的设定太多,因为他在书中曾借由主角之口这样说过:

【有的时候,一件事情结束比得到这件事情的结果更加让人期待。】
或许我们所有人——角色,作者和读者——期盼的只是结束,而不是什么结局。对于我来说,除了过于仓促,这个结局并没有更多的不妥。

下来我来说下对于这部书文学性方面的一些粗浅见解。
这部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视角来进行叙述。通常来说,文学创作中,第一、二、三人称视角皆可使用,但是第二人称视角的局限性很大,通常只用于书信体或者怀念风格的文章,比如鲁迅的《伤逝》,再比如就是一些诗歌了;而使用第一人称的优势是,读者代入感很强,容易和角色产生共鸣,能够比较深刻地挖掘人物内心而不显违和,劣势是无法采用“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多头并进式行文,叙事的节奏只能围绕主角展开,对于大场面的描写角度较为单一,而且除了主角,只能通过对话、动作等展现其他角色的内心活动,这样就对作者的写作功力有极强的要求。对于习惯了现代小说风格的读者来说,心理描写是最快把握人物形象的手段之一,一旦缺少这一环就很容易将作品理解为“一个人的故事”,从而削弱配角的个性魅力。
第三人称叙事就不过多说了,这种全视角,或者说上帝视角是现在小说采用比较多的。他的优点是读者能够掌握全局,行文节奏可由作者控制,但是弊端在于,对于氛围的营造方面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因为读者在这种故事里是“旁观者”而非“亲历者”,总会不自觉持有一种冷静与理性的判断,那么对于“煽情”的片段或许就很难进入状态,而缺乏煽情的作品就会被认为太过平淡——这个煽情可以是感情的爆发,也可以是冲突较为激烈的场面,甚至是言语之间的角力,缺乏这些场面,作品就缺乏高潮,小说就不怎么好看了。
回到《盗墓笔记》这部作品本身。
我们知道,这部小说最开始是在网上进行连载,火爆之后才进行的实体书出版,而作者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写一写自己的听到的故事,想要获得几声赞美(八卷后记中有提到),并且他并未预料到会进行长篇连载,所以几乎是本能地选取了第一人称,以自传的形式来吸引读者迅速进入自己营造的世界。虽然在写盗墓笔记之前作者曾有过两千万字的写作经验(八卷后记中有提到),但是这两千万的文字并未进行发表或是受到专业指导,而作者的大学专业更是距离文学创作很远的电子商务专业——我并不是说非文学专业的学生就没有能力创作出好的作品,恰恰相反,无数的事实证明中文系的学生反而会畏手畏脚无法放开创作的激情,他们太了解文学的评断标准,总是不敢轻易下笔,所以很多人变成了批评家——比如我现在在干的这件事。虽然学习文学专业并不是成为作家的必要条件,但是如果没有接受一定的写作训练,有时候灵感就会成为脱缰的野马,他在你心中奔腾翻越,但是你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向他人描述——既然要讲一个吸引人的故事,那么语言的运用必然要富有粘着力。而这套书的行文在我看来就像是刚被招安的草莽英雄,虽然已经穿上了规规矩矩的官服,但是那种粗糙的气质仍然挥之不去。作者在后记中说过,他是刻意摒弃了装饰性的语言,选择了更为朴素平实的方式来进行创作——但是朴素不代表粗糙,平实也不代表没有重点。整部书采用的是一种极为随意与口语化的语言表述方式,但是这与所谓的方言文学也不是一个概念,比如郭德纲的相声,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京味小说,海派小说等,他们的特点是叙述背景具有浓厚的地域特征,对话多采用方言土语,使人能够通过文字判断出作者想要表现的故事环境。《盗墓笔记》作为探险类作品,尽管主角多居住于杭州长沙等地,但是走南闯北使用的大约是普通话居多(因此作者在《云顶天宫》卷里写的那个“玄武拒尸之地”的方言梗就看的我非常吃力),所以作者叙事行文使用的也是现代白话文。现代白话文虽然与我们日常使用的口语极为接近,但扔有书面与口语的区分,书面语虽然不是像古汉语那样典雅深奥,但在创作中也强调语言运用的简洁、优美、富于韵律感与层次感,长短句式对于表达的影响,甚至章节标题的设置,字数的多寡,这些都要考虑进去。比如人的注意力通常可以集中15-20分钟,那么高潮部分的文字描述就不应该超过这个时间太久,否则读者的弦绷得太紧容易产生疲劳感与厌倦感,张弛有度会让小说整体变得更有节奏感。而《盗墓笔记》在这个方面可以说做的并不出彩,他的语言比较贫乏,无论是叙述语言还是对话语言,缺乏一种鲜明的“盗墓”特色,这是他人物形象较为扁平的重要原因。整体来说,《盗墓》的在语言文字方面仅仅做到了文从字顺,而无法提升到文学的高度,这是通俗文学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瓶颈,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八卷下的语言变得非常干涸阻滞,似乎已经无力去描述自己想要表达的一切,这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其次,全书在后期走向了解密风格,那么在我看来就应该有轻重缓急之分,至少要在解决了一部分谜团的前提下再继续解决更大的谜团,而盗墓的后几本显然布局太大而难以收回,越是往后,谜团越多,形成了千头万绪的一种局面,读者到了后期已经疲于去进行思考,只能被作者牵着走,丧失了参与的快感,这对于长篇创作是非常不利的。我认为,解密故事应当呈现“非”字型,既主线索可以很长很长,但是中间的小谜团必须逐步给出读者答案,而不是像一个到处都是线头的毛线团,看上去每一条都是线索,都是出口,最后却混在一起根本无法解开。虽然怎样布局是作者的权利,但是一旦决定面对读者,就要充分考虑到他们的阅读习惯,要让读者堵得明白快乐,这才是一个作者应该做到的,而盗墓的后期显然忽略了这一点,因此招来不少非议,这是应该可以预见的。
对于一部通俗读物来说,“叫座”似乎是他的首要追求,但是我认为参与其中的无论是作者,编辑还是读者,都应该自觉规范自己的行为,在娱乐大众的同时,如果能够适当地提升作品本身所具有的文学性,使其具有更加深刻的内涵,更加长久的生命力,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是对创作界与出版界的考验,也是对读者潜移默化的筛选与提升——你做怎样的作品,就将面对怎样的读者,卖凉皮的大约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英国女王,而西餐厅或许也见不到背心拖鞋之流吧。总之,这是一部不错的通俗文学,具有某种“凿空”层面的意义,但是他本身的价值并不像他所造成的影响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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