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身与般若

今年清明恰好与奶奶生日碰在一起,国家又放假——当然我是全年度放假的——于是就回老家了。
这几天是油菜花盛开的时节,从西宝高速一路开回去,过了三民村收费站就是乡村了,公路一侧随处可见星罗棋布的油菜田,开着黄澄澄的花,跟绿色的麦子和蒜苗混在一起,漂亮极了。
到了老家不过才下午4点,休息了一会之后,爷爷又准备下地种高粱——我们这里叫做“绦秫”(秫字肯定没问题,那个“绦”字不晓得是不是这样写,反正发“涛”的音)。这种作物在我们这里是用来制作笤帚的,所以也不用种很多,大概一分地的量就足够了。
闲着反正也是闲着,就股东老爸老妈和弟弟一起跟着爷爷下地了。
我们家和我们家的地距离相当之远,出了村要朝东走大约一公里的路程。前几天刚下过雨,土路被干农活的村民压的好像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一样高低不平,非常难走,我还穿着高跟鞋,好几次几乎摔倒。
但是,田地里的风景真的非常舒服。
老爸老妈会跟在地里干活的同村人打招呼,问他们今年粮食的长势或者其他一些琐事,我几乎不认识村里的人,即便认识也不晓得该把对方叫什么——我家辈分高,搞不好一个老太太还要叫我什么,发生过几次比较傻的事情后,我现在基本都是笑着糊弄过去,不再开口了。
爷爷骑着自行车已经奔赴到自留地里去了,老爸老妈也走的心无旁骛,我跟弟弟却是走走停停,看见这一片油菜花就拍拍,看见那一片麦子地也要拍拍。经过村里公墓的时候,发现公墓一侧有非常大一片油菜花田,跟老爸说想过去拍照,结果被老妈严厉制止了——老妈不怎么喜欢我们去那些地方,而且爷爷在我们回家之前已经去坟上祭典过了,我们就不用再去了——何况我们也没带任何香烛纸钱。
不过在一个岔路口,还是被我发现了一大片长势非常好的油菜田,跟老爹打过招呼后我跟弟弟就去那里拍照了——老弟显然是有备而来,完全不说为我拍拍什么的,一个劲地摆POSE叫我给他拍。
傍晚的阳光非常强烈,照在油菜花上金灿灿地发着光,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花丛里到处都是蜜蜂,偶尔也有几只白色的菜蛾。油菜花跟我的肩膀一样高,弟弟站在花丛里,也只是勉强能露出上半身而已。花朵上满是阳光强烈的香味,拇指般粗细的茎呈现出墨绿的颜色,叶子并不阔大,阳光却无法穿透,于是根部还带着土地的湿气与植物特有的阴凉感。不小心踩断一支茎会发出仿佛芹菜杆被干净利落折断的声音,在没有人的田地里分外响亮。
照了一会,远处走来几个人,我们还以为是地主人来了正要出来,走近一看,原来是本家的伯伯,于是又多拍了一会,直到老爹打电话来催,我跟弟弟才依依不舍地钻出了那片油菜花田。

到了我家的自留地,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了——不是好的方面,而是坏的意义上。
我家的自留地前面有一条灌溉用的小小的水渠,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那时我会跟爷爷来地里看他浇水、犁地、拔草、修整土地。水渠边上有非常茂密的灌木与高大的榆树,水渠就掩映在灌木与乔木之间。树木的阴影下流淌着清凉的地下水,树上有蝉叫个没完没了却一点都不热,草丛里偶尔能找到珊瑚珠一样的暗红色野生草莓,小小的肉质果实虽然不那么甜却非常甘美。我喜欢光着脚丫子把裙子撩起来在水渠里走来走去,在看得到爷爷的地方把全身弄的湿湿的。有时候顺着水渠走啊走就到了头,那里有一个用岩石砌起来的深井,渠水的最终归宿就是流进那口深不可测的井里。据说村里有小孩曾经在那口井里溺水,所以我对那个黝黑的洞口非常惧怕——我小时候曾经掉到过井里,直到我长的很大,我还是以为我就是掉在那口井里的。
爷爷会在劳作一个段落之后站在地头大声呼我,我沿着水渠走回来,脚趾缝里沾满了细小的泥沙,偶尔还会被有刺的灌木在腿上划出几道血痕,但是却一点也不疼。爷爷看我从水渠那边走过来,会摆出一副很生气地样子念叨着“不敢去那边!”——意思是,不能到那边去。然后他会从种满玉米的地里拖出一两根很嫩的玉米苗,剥掉玉米杆外面粗糙的皮,把长长的杆折成一段一段的给我吃——好像甘蔗一样,有着非常清新的香味,汁水不多,但是却非常解渴。如果赶上有玉米成熟,爷爷也会选几个颗粒饱满的,在地头生起火来当场烤玉米棒给我吃。每次吃完烤玉米,脸和手都搞的一团黑,但是却非常开心。
如今爷爷已经不在地里种玉米或者麦子或者大蒜了,很早之前他就转行做了果农,全心全意种植猕猴桃。
猕猴桃是攀缘植物,地里到处树立着水泥柱子,柱子之间拉着铁丝,好让猕猴桃的枝条顺着这些纵横交错的网络生长成一张能结果实的大网。
四月,猕猴桃刚刚抽枝长叶,还无法覆盖冰冷的水泥柱与铁丝线路,整个园子显得荒凉而破败。爷爷看园子的小屋因为长期无人居住已经被村里的孩子破坏殆尽,曾经为小水渠洒下浓重阴凉的成排的榆树如今只剩下一株,其余的树木空有巨大的根与干枯的年轮翻滚在田地一侧。灌木苏醒的很晚,在油菜花尽情开放的现在,它们依然干枯萎靡,只零零星星长出几朵绿色的叶片应景。
我不明白这里凋敝的原因,但是却无法忘记曾经有过的生机与美丽——那口深不可测的岩石砌成的老井依然横躺在傍晚刺目的阳光下,沉默地看着我来了又去了。
你还记得我吗,老井?

佛法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仿佛翠竹一般青青的童年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记忆,郁郁蓊蓊的黄色油菜花每年都会如期开放,像美丽的般若,无情而妖艳。

村头的某户人家门前的一小片油菜花。尽情开放着的生命是非常美丽的。

麦苗与蒜苗混杂在一起,你能分辨出来吗?此外,这是我第一次正确运用第三定律拍照,自我感觉良好……

我喜欢背景里那片干净的蓝天,让我想起琥珀川里流过的水,诚实而美丽。羞涩的黄色花朵是千寻的鞋子,穿上它就能找到幸福。

远处的红衣少年即是我家小弟,他的正面照我就不放出喽~

二婶说,风景是拍出来的——当然还要加上PS的功劳。猜猜图里的东西是什么?

被二叔说“PS学的不错”,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是还是当做赞美接受吧——毕竟我都会用第三定律了呀,笑。
目标是:业余摄影爱好者,业余PS爱好者,专业文字调教者。

2 Comments
2009/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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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免开始担心小弟的吨位了·~
话说人家的点击终于过3000了 = =等您的贺图了!
博主 对 采 的回复: 2009-04-06 16:41:29
他是攻,不用操心那个= =

音·榴辉 2009/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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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拍的好pl啊
话说我是城市小孩
完全无法想象那些呢
博主 对 音·榴辉 的回复: 2009-04-06 13:55:09
我四岁之前都生活在老家,初中之前每年暑假都回老家消夏,农村对我来说是有着非常复杂心情的一个地方。

宝宝
fat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