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叫做中元节的节日,在日本被称为“盂兰盆节”,虽然名称各异,但是大体上有着相同的目的,追忆亡者,寄托哀思,安慰孤独的亡灵,祈求祖先的庇佑,或许和西方的万圣节是异曲同工的节日吧。
在大陆,至少在陕西,说起祭祀亡者的节日,一年最重要的是三个节日,四月的清明节,十月的送寒衣,除夕的请祖先,至于中元节,大约是夏天的气氛并不适合思念与追忆,所以即便是在农村,也很少看到有什么中元节的风俗了。虽然近些年来,由于日本的影响,至少二次元住人对中元节比较在意,但是在更大范围内,中元节依然不是一个受到重视的节日,而且由于七夕节被包装成了本土的情人节,人们似乎更不愿意在情人节后一周就过这样一个略显沉重的节日,所以中元节始终没有取代清明和送寒衣成为年中一个较大的节日。
这样说起来,元月的春节和元宵节(就是上元节),二月的龙抬头,三月的立春,四月的清明,五月的端午,七月的七夕,八月的中秋,九月的重阳,十月的送寒衣,十一月的冬至,腊月的腊八和祭灶,除了六月不太有特别普遍性的节日,中国一年十二个月都有不同的节日,这让我们一整年都在进行一套完整的仪式。虽然是无意识的,但是这种由岁时串联起来的文化,形成了中国人独特的心理体验与情感寄托,无论是活人 节日还是死人的节日,我们都在力图冲破阴阳相隔的藩篱,使人间与天上、人间与冥土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生活在人间的人们不至于太过忘情而忘记了来处与去处,也让那些已经不能享受俗世幸福的神或鬼,能够借助时间与仪式分享后来人的福祉与喜悦。敬畏与祈祷,这永远是民俗生活的两大主题。
虽然中元节的存在已经不像在古代那样有着强烈的印记与影响力,但是将七月称作“鬼月”却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一种叫法。在这个月里,可以说是诸事不宜,毕竟鬼门打开之际,出来的并不全都是可亲可敬的老祖宗,一些不好的东西也会四处游荡。所以,不能去水边,不能去阴暗的地方,不能去荒凉的寺庙,不能太晚回家,这些都是衍生出的禁忌,如果不遵守,似乎真的就会引来灾祸。
我想,除去迷信的说法,或许和人们在夏天的恍惚也是有很大的关系吧。
夏天昼长夜短,人们的活动量加大,加之暑气逼人,所以喝酒,游泳,日落后的散步,寻找阴凉地乘凉都是常见的事情,因此意外事件的发生几率就变大了,使人们不得不想到歪处。就好像冬天冬泳也有溺水的先例,冬天晚归也会出事,但是人们就很少注意到,毕竟发生的太少,人们可以将之无视。无论是迷信还是理性的分析,夏天似乎不会很太平,就像《百鬼夜行抄》里说的,夏天里过度的湿气,模糊了人与非人的界限,往往就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对于中元节,我并没有很多的感概或者想法。炎热的夏季让我失去了思念的力量与心情,无论夜晚多么黑暗,黎明也总是一下子就到了,甚至就连夜里,过度的暑气缠绕周身,也无法睡的很安稳,所以梦境总是支离破碎不知所云,不像冬天,漫漫长夜,有足够的时间做一个清晰而完整的梦。
或许是天生就被黑暗事物所吸引,我对于那莫可言状的事物与世界并不存在过多的惧怕与敬畏,在我的想象中,那是一个终年沉寂的处所,并没有无休止转动的火轮或是连绵不断的哭号,每个人都呈现出沉思的表情,没有风的地方,连树叶都很安静。
那是一个能够被某些人称作“乐园”的所在,人间太过喧哗又转瞬即逝,只有死亡是最长久的休憩与思考之处。所以我并不惧怕那些逝去的亡灵,并不惧怕他们生活的地方。无论是星史郎还是北都,无论是仰木高耶还是吉贝尔,人间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啻为一场炼狱,虽然有那样多的幸福与爱情,但是能获得平静的地方只有无限包容的死亡,只有死亡才能使他们获得最终的睡眠,做一个好梦,那梦里有他们所爱之物。
不被允许死亡的人是孤独而悲伤的。就像八百比丘尼,即便活过了漫长的岁月,最终也无法抵抗死亡的诱惑,留下了不会枯萎的茶花独自走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永生意味着要不断经历别人的死亡,不断地重复无能为力的悲伤与懊恼,无限的永生并不代表就拥有改变的能力,更多的时候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的流逝,悲伤涌上。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有着无论体验多少次依然会感到悲伤的感情,能够麻木的只是疲倦的双眼,而心情却永远鲜活,永远不满足。
所以要感谢这可以腐朽的生命,正因为他的短暂与不可再生,让我们生活在尘世的人有更多的力量去追逐,去爱,去经历。因为知道终有一处可以接纳一切的所在,才能在这短短的百年之中活得像闪电一样耀眼,像雷霆一样有力,无所顾忌地释放所有的欲望与感情,才能一代又一代为着同一个目标不断追逐与前进,这是一切朝前发展的原动力。
我并不惧怕七月,在这一年四季都喧哗不止的大地之上,有这样一片沉静的时间,是逝者对生者最好的劝慰与诉说。
其实对某而言,中元节这个名词很陌生,甚至不如盂兰盆节来的熟悉。在江南貌似这天没有特别的称呼,普遍只叫作“鬼节”或是“七月半”。只有当天老人们会提醒要早些回家、隔天早上地上零星可见燃烧祭品的痕迹提醒着中元节的存在。起了兴致随便问了下非常喜欢“拜拜”的台湾同事,貌似对在大小节日各个节气都喜欢祭拜祖先的宝岛同胞来说,中元节也只是普通的祭拜之日而已。
或者说全年的传统节日,除了带上宣扬忠孝之类美德的端午和重阳,或是因为商业价值日渐被重视起来的七夕,其他多数都和节气有些关系吧。百度了下中元节的来历,貌似更多是与道教和佛教渊源,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内带上了宗教色彩,在非信徒中的普遍都也因此稍降低了呢。
说起盂兰盆节就会想起二次元世界里常有的大文字奠还有满街穿着传统日式服装参加祭奠的人群。最近在做西安的项目加上又看了[鸭去京都]的日剧,常想着,这两个重视传统的城市似乎真的有些神似。如果在西安,什么时候开始时兴起哪个传统节日有人愿意身着汉服或是唐装聚集与大雁塔下或是青龙寺前庆祝,也会是件美事吧。
生死相别的悲伤更多寄与生者,对亡者而言,无论留有多少遗憾或是不舍。真希望去往那个世界的路上真有孟婆汤,一饮而尽之后万事都是平和。
@LLZ,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西安人对保护历史这件事其实感觉有点迟钝,如果你看过APH,那么里面的希腊大概就是西安的感觉,虽然看着别人发展有点羡慕,但是并不是很起劲地想要为之努力。而保护文物或者非物质遗产之类的事情,我能说,因为我们就生活在活着的历史之中,所以很难想到要刻意去保护吗?就像城墙或者大雁塔,青龙寺,或许他们是非常著名的历史遗迹,但是对我们来说,就是平常拿来散步或者踏青的地方,并不比后来人工建造的建筑更高贵多少。在西安,历史是一直延续着的,并没有非常泾渭分明的界限,我们对待历史的态度只有不断地发展这一种方式,而发展就意味着改变,所以虽然外界对西安这些年来的急功近利的开发颇多说法,但是正因为我们并没有割裂与历史的联系,所以历史才能在不断的改变中与这个城市共存,今天就是明天的历史,无需想着要如何保护今日,今日做今日的事情就可以了,唐宋时期的人,也没有想过要一千年后的人去保护他们居住的场所,去把那当做一种不可触碰的僵死之物,历史并不是刻意为之的工艺品,他是一件永远都不可能完美的毛坯,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重塑他改变他,我认为这才是对历史正确的认识。
至于你说的复兴古典节日,这些年真正做起来的大约只有上元灯节、财神生日和清明黄帝陵祭祖这三个。上元灯节目前是在城墙和曲江开展,个人感觉还是很好的,在城墙上看烟火,有一种勾连古今的历史感。财神生日是应运而生的节日,据说去拜拜会有财源广进,在高官和富豪之中还是很流行的。黄帝陵祭祖,坦白说,个人感觉有点像走秀,或许身在国外的游子或者港台同胞反而更有感触吧,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更关注自己这一支祖先的祭祀活动。另外还有些活动,像是三月三的上巳日赏桃花,八月十五的瓮城赏月,这些都是商业目的大过了文化意义,是披着民族主义外皮的商业活动罢了,目前也不成气候。
至于汉服的推广,该怎么说,我认为汉服很美,但是所有推广汉服的活动似乎都忘记了服饰本身所包含的文化含义,一件东西光是美,并不能让大家都认可或者去试穿,首当其冲的是方便性,其次是他所含有的意义。比如和服,一般日本女性上班,除了特殊行业,是不会穿和服的,而多在过节的时候穿着,那么为什么过节的时候要穿着和服,这里有一个民族认同感的问题,而我们国家是提倡56个民族不分彼此的,而用服装来区分,这对于政府来说,是变相的民族主义,他们不大会正面支持。另外就是,很多人并不了解汉服本身所具有的文化概念,比如曲裾是什么场合下穿,他各部分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三重衣与单衣的区别是什么?不同年龄地位的人对曲裾的颜色穿法是否有所不同?推广到其他衣服,汉服推广者或者他们自己很懂这些,但是并没有用一种喜闻乐见的方式来宣传出来,只有形式之美而缺乏心理认同是很难使之大行其道的。比如我很喜欢和服,和服也很迷,但是我没法在中国的大街上穿,因为可能会被人骂是汉奸,这就是服饰所具有的文化意义。在中国做一件事,如果政府不发力,只靠民间推广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政府完全可以一纸禁令把这些成果拒之门外。中国当今的改革,只能是自上而下,因为政府强而民众弱。当然,我也很喜欢汉服,虽然可能我穿起来不够美丽,但对于美的追求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