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层之上的冰冷利刃 ——简评《十三階のハーフボイルド 》

一般TXT文本容量在60K左右的小说基本都是欢快而小白的甜点类风格,迅速地邂逅相识一见钟情二见上床最后HAPPY END。而ひちわゆか老师除了《最恶》这样风格鲜明的硬朗作品之外,还有很多H意味浓厚或商业气息满载的类小白文(比如那个牙医情人什么的),所以对于老师基本是“商业+H”这么一个固定印象,但是这篇没头没尾(误)的充满了文艺风格的异色之作却让人倍感意外。
 
情节什么的小林在主楼说的很清楚了我就不再赘述。你可以说这是一个好攻被渣受吃死的故事,也可以说这是一个现实打败了梦想的故事,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关于原的好,小林分析的很全面。他很温柔,很敏锐,很宽容,是一个把他人感受放置于自身需求之上的“老好人”——大部分心底温柔的男人总是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要吃人的恶相或是没本事的散漫大叔,原也不例外。他明明可以去做看起来更有前途的事业却愿意窝在这种比便利店好不了多少的废柴事务所里,整日接一些猫狗案子。奎吾说他是“不愿看见人际关系中的肮脏面”,但是这只是表象。如果仅仅是不愿看见那么无视就好,把接案子当做谋生的手段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事完付款从此各不相欠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而原所多余出来的是对这个世界的罪恶无法置之不管却又无能为力的“负罪感”——被女孩子的父母拜托去找回失踪的女孩,找到后却被父母卖进了色情场所,比如这样的事情在一般人看来有过错的是这个社会,是女孩的父母,但是对原来说他会认为“如果我没有去找这个孩子,或许他就不会堕入地狱”——但是原却忘记了,就算你不去找,父母也会委托其他人去找,罪恶并不会因为你个人的不参与而终止,所以原最后能做的不过是“逃避”,不去看就不会产生多余的关心,不知道就不会产生“如果我……”这样的负罪感。虽然说着“委托人并不都是善人……矛盾要多少有多少。和宠物不一样,找出人来,对双方都不见得是幸福。所以侦探不可以一一沉溺在人情里”这样的话,认为年轻的正志还无法理解其残酷之处,但是原终究也不过是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却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我啊,对于这样的“老好人”是抱着激烈的恨意的。
软弱地沉浸在圣母般的哀怜情绪中,逃避着社会的丑陋与阴暗,只把目光投射在温暖而治愈的事物之上——这样的人说穿了只是胆小鬼而已,是比起逞强的奎吾更加不能面对现实的弱者。温柔固然很好,但是没有理念支持的温柔不过是毫无生气的羊水,见不得光,经不起质问。就好像面对有泽先生的罪过,原下意识地采取了逃避的态度,认为对方不可能是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但是事实上他就是做了,比起事后的悲哀与安慰,奎吾的行为或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不想看到昔日尊敬的人屈辱地戴上手铐那么就在事情出现苗头之时制止他,劝他自首,而不是相信以往的经验而让对方一味沉溺下去。比起原与林田那毫无用处的温柔,奎吾在车上那不为我们所知的劝告才是触及本质的温柔。
原是一个让我觉得过于软弱却又不得不去同情的角色。说起来,他是夹在奎吾与这个世界之间的一个缓冲带,但是他却没有做好这个”缓冲“的角色,甚至连奎吾的脆弱与温柔都没有发现。他夹在林田与奎吾之间,既不能让林田了解奎吾的立场与感情,也没有将林田生气的最根本原因传达给奎吾。他说他爱着奎吾,一直没有忘记他,但是我却无法得知他为何忘不掉奎吾,甚至在奎吾出现之前他对于自己的告白似乎也没有当回事。或者说他的告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情,至于奎吾是否会接受其实他并不在意,否则便不能解释为何他对于结局不执著到淡漠的程度。
看起来非常温柔,其实却只是想要自己清白地活在没有罪恶的个人世界里;愿意为他人付出,却对他人的感谢没有什么感动——这大概是原隐藏在温柔背后的形象。就像是隔着一层纸,内外的差别如此巨大如月球的两面,如果原能捅破这层纸或许很多事就会迎刃而解,自己活下去的动力,选择侦探行业的意义,自己对奎吾的期待,自己能够背负奎吾的脆弱到什么程度,要如何才能卸下奎吾的武装——不走出那个仿佛茧一般温暖的侦探所,这些事情就无法找到答案。
原的本质上是一个“好人”,但是做“好人”只有温柔是不行的,只有切实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将他的丑陋与美丽一并理解并接纳,这之后的温柔才谈得上让人安心。温柔是因为无所畏惧,只有原真正地接纳了这个世界,说着“能回来就好”的人才不会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孤单的背影。
 
下来说说奎吾这个人。
坦白说,我并不赞同小林所说的“奎吾不只是理智,而且是无情。为了自己的职业,把自己变得冷冰冰。他本来以为,就这么一直下去,谁也不会发现他的软弱。”
奎吾是理智的,但是一个理智而无情的人是不需要把自己变得冷冰冰,因为他本身就会是冷冰冰的。一个内心冷冰冰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冷冰冰有什么问题,那是常态不是非常态。正因为奎吾在拥有清醒的理智的同时还拥有作为人的感情,才会因此感到痛苦,才会需要戴上面具生活——只有矛盾与冲突才会带来痛苦与伪装,如果他的心灵与理智一样机械而精准,那么他就不会顾及到别人的心情而戴上面具,也无需戴上面具。
因为内心有冲突,才会在逮捕林田的头一天晚上找原出来喝酒,或许他想听到原对他说“你有你的立场,就算这个立场会伤害长久以来感情,我也不认为这是你的错”——并不是大义灭亲想要得到称赞,而是在不得不去大义灭亲的时候希望有人对他说“你没有错,你也是被迫的,我知道你是不想这么做的”——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来承担暴力的角色,不是你就是我,当终极的选择降落在自己身上,你会怎么做?
我觉得林田之所以不原谅奎吾并非是因为奎吾逮捕了他,比起这件事,林田更在意的是奎吾的真心。如果是因为公务不得不这样做,那么以林田这样成熟的人是不会心胸狭窄到去怨恨朋友的。因为逮捕了林田之后奎吾就立刻调去了外地走上了畅达的仕途之路,并且对这件事始终没有解释,林田才会认为自己是被利用了,被背叛了——或许林田想要的只是奎吾的一句“对不起,一直都很感谢你的照顾,但是因为公务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是这样一句话,哪怕是假话,林田都会选择原谅奎吾“什么嘛,既然是公务那也没办法了,毕竟大家都是社会人了,你也有你的立场”——奎吾没有解释,就像原所推测的,他无法用这种好像是托词的理由去求的林田的原谅,而这两年间的沉默,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原的告白。
对于自己当初所作的告白,原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定义为“被抛弃者”,准备怀着受伤的纤细心灵,任时间将这段感情变成浪漫的传说,但是奎吾没有。如果说原把这件事作为“梦幻”来对待,奎吾则是认真到会为此而烦恼的程度。
【“我认为我有向你没完没了地撒气的权利,难道不是吗?”】
【“我这两年里,一直被你的告白折磨着。你那边是说出口来就清爽了,然后就像平时那样彻底地忘光光啊。”】
如果把奎吾没完没了的撒气与针锋相对想成他无法说出口的别扭的撒娇,或许就能明白为什么他不惜放下身段也要和原扯上关系。
身高180以上有SM兴趣的肌肉男二丁目到处都有吧,就算把范围缩小为有侦察技术的民间人士,全东京也不会只剩下原一个,为什么奎吾非要指定原,如果是真的讨厌两年前的告白,那么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吧,为什么明知原对自己的身体有意思却还是用这个作为条件来换取原的答应。
这不过是试探。
如果你像你所说的那样爱我,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完成任务然后缠着我再续前缘吧。
但是原没有,他害怕自己如果抱了奎吾却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幢交易自己会受不了,所以他宁愿沉浸在伤感中也不愿踏出实质性的一步。
因为一路上就是被人误会着过来,所以事到如今被原当做是毫无感情的野心家对奎吾来说应该也不会太过痛苦。
因为认真而清醒,却抱有同样多余的温柔的感情,才会比任何人都苛责着自己,宁愿被误会被伤害也要贯彻自己的信念,就算软弱到想要有人理解自己抱着自己说“你的生存方式并没有错”也不愿被糊弄过去,所以奎吾的话一直很少,他并不解释,也不为自己开脱——如果你能真正地理解我,那些话应当是由你来说而不是我软弱地求得施予。
是故事就总要有结束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原是怎样顿悟了但是最后他还是给了奎吾他一直所祈求的语言——
【“就算对方是好友,给罪犯戴上手铐也是你的工作。所以哪怕痛苦得要喷出血来,要超越多少的烦恼,你也绝对不能叫苦。因为作为职业者,你有坚强的理想和信念。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不会纠葛矛盾了。你不是不痛苦,林田的时候,这次的事也是。所以——不管怎么说我都……”】
虽然别扭地说着“你太爱做梦了。你尊敬的男人只是个为讨好上司每天奔走,为了出头连好友都能一点不顾忌地利用的家伙而已。”但是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吧,原的回答并没有让我们失望——
【“做吧。利用我。只要是为了你,肋骨还是腿骨都不算什么了。”】
并不是因为爱着你才会这样奉献,而是在真切地了解你这个人之后再度地爱上你才会有如此的觉悟。希望能成为你前进的助力,希望能成为你疲惫时的安慰,希望有一天能变成你可以毫无顾忌放下防备的场所。
虽然只是隔着衬衫的体温,也希望能温暖你此时疲惫而寒冷的内心。
希望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因为觉得“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喜极而泣。
 
仿佛线香燃尽后袅袅的余烟,你看不到,却依然有东西在心头萦绕。
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结尾既留下了想象的余地也可以看做是为第二部做了铺垫,虽然至今为止都没看到第二部的影子,但是如果就此完结终究是有点燃烧不完全的感觉。那么就希望老师还没有忘掉这个故事,总有一天可以看到这两个人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光芒再次与我们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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