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西安四季分明,从夏天到秋天不过是一场雨的距离。
前一天还热得恨不得把太阳流放去宇宙边缘,只是一夜的雨就更换了整个城市的颜色。透着点青色的天空落下冰凉的雨,据说空气质量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没有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只是很干净而已。
心情不好不坏的日子里遭遇了天气变冷后的第一场病。
开着窗户睡觉受了点风,没吃什么药也没有静养却去KTV吼了一个下午。包厢的冷气开的很足,睡在沙发上让人感到冷,弟弟那么响亮的走调音都没让我醒来,我想我是真的有点累了。
每次去唱K,都会有某种说不清楚的新奇感。你知道的,昴流曾经在那里超渡过一个悲情女子,星史郎的臂弯那时还是温暖的。搂住昴流的那个男人,那时候还是能笑出来的。当然我们那时候也还是很年轻,甚至是幼稚的。
KTV的走廊总是飘散着某种口味的爆米花的香气,偶尔泄露出来的不成调子的歌声引人好奇。我见过衣着暴露好像塑料花一样鲜艳的女孩子成群结队鱼贯进入不同的包房,但是流着泪的玻璃花却一个也没看到。想来一个人唱歌也是非常悲伤寂寞的事情吧——KTV里的沙发毕竟不是那张你熟悉的床,无法体会你的不甘与失望,所以敢独身去KTV的女人注定不属于这个世界。
唱完歌,嗓子倒了。所幸我的职业并不是唱戏,即便顶着沙哑的破喉咙去上班也没人会来责备,反倒是换来几声不咸不淡的询问。
“感冒了。”
三个字就对付了一切的好奇与探究,免去了许多无谓的解释,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感冒了,体力总是不济,心情当然也灿烂不到哪里去。连续下了60多个小时的雨,黑河涨了五米的水,但是一点也不担心。西安不会发洪水,这是比唯物论还要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不用担心,甚至要开心,因为黑河是我们的饮用水源,他涨水了,我们就不会缺水了。在北方,水在大部分时候总是珍贵的。
一个夏天连一次凉席都没睡过,总觉得好遗憾,然后直接进入了被子时代。
被子是很好的,暖和又温柔。早晨的时候,围着暖暖的被子探头看看天色,黑乎乎一片,还早还早,睡个回笼觉再舒服不过了。那个时候就觉得,冬天是最美丽的季节,那么漫长的黑夜,总有继续睡下去的理由。在阳光下消耗掉的体力在黑夜里静静地补充回来。就好像我在游戏里要睡觉总是去夜西湖,要下线总是先回凌波洞——这些生着幽暗泛着夜色的地方让战斗过的滚烫灵魂觉得安心。高烧一般激烈的杀意慢慢冷去下来,夜西湖的荷花幽幽地开着,凌波洞的荧光淡淡地闪烁着,心情就能平静下来。所以即便屡次被偷袭,我还是坚持去夜西湖睡觉,甚至在那里做了一个自己的窝,蓝色的小花围成一个小小的月牙,刚好容纳我的身体。

晚上去豆瓣闲逛的时候,看到了令人震惊而难过的消息:今敏老师因为癌症昨日不幸去世。然后看到了先生的遗书,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如果非要说我与先生有什么交集,那么仅仅是我看过老师的两部动画:《千年女优》与《东京教父》。
我想我还年轻,东京教父的辛酸与沧桑还无法体会,但是千年女优的追逐与执着我想我是感受到了的。总想着要写一点东西表示我明白了,至少有所感触,但是因为懒惰就这么一直拖着拖着,然后老师就不在了。
我一直相信,画漫画和做动画的人都坏不到哪里去。今敏老师只有47岁而已,甚至连恶行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被上帝唤回了身边。是上帝也不知道千代子最终的归宿所以要他回去解释吗?可是他的《梦幻机器》还没做完呀,上帝你就不能耐心点吗?
老师的遗书读来令人潸然泪下。平实的话语,感恩的心情,真实的恐惧,就那样一字一字地摆在那里——句子还在,人却已经远去。就像诗人起身去了远方,留下一杯茶慢慢冷掉,香气都不见了。
我并不了解老师,我总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他,毕竟他只有47岁,宫崎骏爷爷不是到现在还很活跃吗?总想着有时间去了解,有时间去仔细看,然后一回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有句话很俗,说是“再不恋爱就老了”,现在看来倒是真实到恐怖——那么多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看过,再不仔细看或许就要消失了。就像老师这样仓促地离开,还没有触摸就已经无法触摸。

树上落下一片叶子,人间就变成了冷清的秋天。
一叶知秋最终没有逃脱普渡慈航的魔掌,燕赤霞只能左手青凤右手月池飞回了人间道。月池能怎么办呢?生命还没经历过夏天就迎来了秋天。叶子落了来年还可以生出鹅黄的嫩芽,人的魂魄不在了,要去哪里找寻呢?一叶知秋不是聂小倩,躲在骨灰坛里或者雨伞底下就能逃过一劫,他也不想死,但是为了完成那件事业还是死去了。宁采臣是最大的赢家,一叶知秋不过是个配角,就算预告了秋天的来临又能怎样呢?化作春泥更护花吗?
但是那片小小的叶子终究是打败了夏天,秋天来了。

2 Comments
yyy 201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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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之中,我最喜欢现在这个冷清的秋天,这样的日子,不冷不热,舒服得有点像在云端。每天都飘飘然,快乐得抓也抓不住似的。
人总是喜欢追求有感觉的日子,因为不但思维敏捷,思想也比混噩时丰富。只要有心,任何一个小小的生活细节,都能带来莫大的喜悦。
昨天看了木原的月之船,喜欢得要命。是一本好书,里面是一些不近人情的故事,却一样能引发内心的一阵骚动,配之以辗转反恻的激动。有生的日子,也变得美妙无比。
白大人,在这里看你的文章,再次感觉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的微妙,只要心有犀,哪怕素不相识,同样也是美好无比。

宝宝
fat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