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凌豹姿之一:苗疆奇情系列之《情挑呆头笨郎》

一直想写一部关于凌豹姿作品的书评,但是因为豹子姐著作等身,品质又良莠不齐,一部一部写很不科学,所以还是按照系列作品来随便谈谈吧。

我第一次看的豹子姐的作品应该是高家风云,但是这次我想从苗疆奇情说起。

苗疆奇情系列一共十二部,写了十一个故事,归纳起来,故事大体是一个模子,基本都是角色A曾经不幸身亡,通过苗疆神子的神力复活,但是需要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为他分享一半灵魂才可以不死,神子会为他们占卜出命定之人的特征或方位,于是一群男人就满世界趴趴走找爱人去了。这其中有傻白甜的爱情喜剧,也有相爱相杀的闹剧,有误会过后的恩爱缱绻,也有至死方休的悲伤。人物角色的塑造也没有跳脱出高家风云所塑造的典型,小受要么是平胸小白,比如凌橘绿,要么是圣母,比如神子乐雅,还有口嫌体正直的水桃花,性格刚烈的冯玉剑,无厘头却又神力通天的于睛碧,还有和高家风云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冰美人素飞言,小攻就稍显单调,不是腹黑温柔攻就是邪魅狂狷攻,比较特殊的是放荡不羁的宋逸湘。
在故事情节不够出彩,人物又较为模式化的设定下,这套苗疆奇情并没有取得很大的成功,雷同的剧情很容易让人厌倦,尤其是到了后期,比如于晴碧的故事就过于怪力乱神而缺乏感情的浓度,显得非常敷衍,而沁飞柳和罗青的故事更加莫名其妙虎头蛇尾——虽然虎头蛇尾是豹子姐小说的通病,但是这篇似乎压根就没想着写完,前后的情节压根就是出轨+脱轨,总之非常敷衍。从这点来看,豹子姐被人称为爽雷天后也不是没道理的。
但是打开凌豹姿小说的正确方式并不是新奇的剧情和出人意表的角色设定,更多的是要看他传达出的一种理念和对细节的描述(不是H细节!)。在写手创作日益繁盛,故事越讲越复杂,人物越来越无敌的当下,豹子姐所坚持的依然是文以载道的这个理念,如何用最通俗的故事讲述最需要被感知的问题,只有看懂了她无厘头笔锋后的忧患与细节处的严谨,才能打破她大设定方面带给人的荒诞感,真正了解他的良苦用心。

下来就大致地过一遍这套小说,因为看的时间很久了,所以有些细节会记不清,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指出。我没有按照出版顺序来写,从自己印象最深的开始吧。

第五部《情挑呆头笨郎》,这原本是我最没有印象,也最不喜欢的一部,当我为了总结这套书评第二次看这部小说时,甚至完全记不起苗疆奇情里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当我看完第二遍,我依然不喜欢这个故事,但却不妨碍他在我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深刻回忆。
说不喜欢他,是因为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巧取豪夺下的爱情悲剧,虽然结尾依然是可喜可贺的皆大欢喜,但是我却觉得非常伤感,甚至为此而痛哭。
故事讲述的是尊贵的皇子宋逸湘因为小时候的一次事故身亡,神子将他带回苗疆用神力使其复活。成年之后他再度回到自己的国家,并且找到了那个可以为自己延续生命的命运之人冯玉剑,宋逸湘时间紧迫,于是采用欺骗和威逼利诱的方式,想要冯玉剑爱上自己自愿分一半灵魂给自己,从而达到延命的目的。而冯玉剑是一个正直而刚烈的直男,对于宋逸湘的爱情无法接受。于是宋逸湘对他实施了监禁与虐待,从而迫使冯玉剑离不开自己,但是直到他死去,冯玉剑也没有爱过他。宋逸湘死后,他的母亲要冯玉剑陪葬,看到宋逸湘的尸体,想到他与自己往日的点点滴滴,冯玉剑在默默承认了自己的爱意之后,自杀为宋逸湘延命。紧要关头,苗疆药师素飞言出现,挽救了两人的性命,最后宋逸湘与冯玉剑确认了彼此的爱,皆大欢喜。
我对于这个故事的不喜欢,来源于宋逸湘这个人物的恶劣,他虽然长相俊美又风流倜傥,但是一开始他并没有从内心深处珍爱冯玉剑,他非常直白地告诉冯玉剑,与他在一起就是为了给自己延命,他口中所说的爱,是非常自私的——因为冯玉剑有利用价值,他才对他好,而当他发现冯玉剑识破了自己的自私,就使用暴力的手段妄图达到目的。他的狂妄与暴力,来源于他的地位和身份,因为他是皇子,所以他可以软禁冯玉剑,因为他是皇子,他可以伤害冯玉剑而无人责备,因为他是皇子,所以他认为冯玉剑应该爱上自己,并且以能为自己服务而为荣——这种爱情是毫无尊严的占有与施舍,冯玉剑虽然情窦未开,但是他并不傻。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般功利性的,爱情之外的所有获得,比如金钱,比如地位,比如名声,比如荣誉,这些都是爱情的附赠品,有了很好,没有也不应该损害爱情本身的高贵性。爱不应该是限定时间里的各取所需,他应该是互相付出之后的难分难舍,即便是要付出生命,也应该是在自愿的前提下,这个自愿,只能用爱情本身来换取,而非其他任何事物可以等价交换的。宋逸湘以往的人生经验却是完全违背了这条法则,他认为有钱有势就可以换取天下的一切,甚至是别人的爱情,他的付出全部都是自身之外的东西,而感情的付出在他看来却是太过于没有效率并且无趣的,他是一个不会爱人的人,而当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冯玉剑时,冯玉剑已经被他伤害到害怕去感受他的爱,拒绝去相信他口中的爱,所以,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输掉的是宋逸湘,尽管冯玉剑已经爱上了他——还有什么能比将自己所爱之人推开更加愚蠢而悲伤的事情呢。
书中最打动的我的细节是“摘叶”与“冥告”,这两处其实是前后呼应的。“摘叶”如此描述:

【门被宋逸湘推开,他一身的白袍,神色虽有些苍白,还是之前那俊美无匹的模样。他跨进了门内,低柔的声音道:“我今夜想要出去走走,陪我好吗?”
冯玉剑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动作,宋逸湘声音便轻颤地道:“求求你。”
冯玉剑身体微动了一下,他将脚套进鞋子时,宋逸湘已经蹲在他的床边,为他穿鞋,并拿起衣物披上冯玉剑的肩。
冯玉剑伤还未愈合,行动还有些迟缓,宋逸湘轻柔的抱起他,跳上了屋檐,往不知名的云海深处行去。他既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两手将他揽在怀里,他粗浅的呼吸喷发在自己的颈侧,就足以让宋逸湘感觉到一种模糊的幸福。
跳上了京城最高的山巅,倚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正对着繁星及新月。冯玉剑被他抱在怀里,一样的滑坐了下来,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揽住他,宋逸湘便不肯让他再离开自己的怀抱。
两个人都无语,看着浩瀚如诗的景色。山上风冷,宋逸湘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冯玉剑的身上,低声道:“别着凉了。”
冯玉剑没有回答任何的言语,而宋逸湘能抱着他就已是心满意足。
他温柔的触抚着冯玉剑的发丝,“我就快要死了,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不论是任何难办的事,我都能为你做到。”
冯玉剑还是一样的静默无语,就在宋逸湘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冯玉剑却轻声道:“我要你上树为我摘一片树叶。”
这个要求很古怪,宋逸湘却立刻站了起来,一跳上去就摘了一片叶子,他拉起冯玉剑的手,小心地放在他的掌心;冯玉剑卷起了叶片,放进嘴里,吹出来却是高昂的单音,然后变成凄寂的乐曲,随风吹进了京城万户人家的窗中。
宋逸湘一夜听着这不知名的乐曲,让冯玉剑伴着他,度过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夜晚。 】

而当宋逸湘死去之后,镇国夫人将冯玉剑送入密室陪葬,冯玉剑面对宋逸湘的尸体时的描写是这样的:

【冯玉剑被推进了密室,他缓慢的站了起来,起身去看软铺上的人,那人是宋逸湘没有错,俊美风采依然没有变。他按着他的鼻息,发现他是真的死了,怎么也无法相信那百般凌虐他的宋逸湘是真的死了。
他坐在床沿,低着头看着宋逸湘,看了一天一夜,他真的没醒过来。
他伸出手去抚摸宋逸湘冰凉的肌肤跟脸颊,肌肤冷如寒冰,上百次的交合,他却从未这样碰过宋逸湘。
“我很矛盾,宋逸湘,我知道你死了,我才会真正的自由,但是我现在又不希望你真的死了。”他声音轻如鸿毛,“我已经听不出真话假话,你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分不清楚了。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会爱上称不上有姿色、有体态的男人,以你的身分权势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你那一夜为什么来找我?宋逸湘,为什么?我对你而言一点价值也没有,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找我?我怎么也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你只是那样把我抱在怀里,我的心就狂跳不已,我在想着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不要你帮我办什么事,那对你而言只要你一声令下,一切就可以轻易给我,给得容易,你就忘得容易;我要你亲手为我做一件事,就算只是摘叶片的小事,也让我知道你不会纡尊降贵的为别人这么做,这样当我帮你延命的时候,我就不会有任何的迟疑。我不知道该怎么延你的命,是要我死吗?”
冯玉剑捧起宋逸湘的脸,“你忘了吻我是什么味道,我却记得吻你是什么感觉。我知道为你这样的男人心跳是多么愚蠢的事情,等我死了,你活过来后,你再嘲笑我的愚蠢吧。”
冯玉剑将唇贴近宋逸湘的唇,轻柔的亲吻着,每一次轻吻,他的心就狂跳了一下,然后他放下宋逸湘。
“我爱你,从我看到你满面尘沙的坐在路上,我就爱上了你。我不曾恋爱过,不晓得那心里不知名的狂跳就是爱恋,所以我也恨你的虚伪跟谎言;你的所作所为目的就是要我爱你,帮你延命,这样自私的目的也只有你才能大言不惭的说出来。”
冯玉剑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却轻盈如幻。“我这样的身体不能再跟任何人在一起,你要我就给你,只怕你很快就会厌倦;我是个愚蠢的人,不会讨你开心,也无法逢迎谄媚,很快的你就会忘了我这样没姿色、没娇艳的男人。
但是能帮你延命的人,在你的生命中应该就只有我一个,你该会偶尔的记起我,记得若是没有我的生命,你就不能活过来。” 】

冯玉剑说【给的容易,你就忘得容易】,这是对宋逸湘非常透彻的认识,所以他才只要宋逸湘亲手为自己摘一片树叶,虽然仅仅只是一片树叶,但却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因为那是在爱情催动下的温柔奉献,不是掠夺,不是恩赐,是奉献,或许冯玉剑一开始期待的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温柔与平凡,而宋逸湘却将一切都破坏了。
结尾虽然依然是大团圆,但是我们却都知道,这份团圆是以一方的被侮辱与被损害换取的,这样的前提下,能否有平等的未来?谁能保证宋逸湘会从一而终不再动用暴力与权力?或许,除了相信与祈祷,我们别无他法,除了祝福,我们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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